『宰執天下(校對版)』
第0964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(十)



與正文無關,無需閱讀》第六十五章君意開疆雪舊恥(下)趙頊、王安石君臣兩人的對話就這麼一直持續著,從西北邊事,一直說到江南綱運。隻有文彥博會瞅準時機主動出頭來攻擊王安石,曾公亮、陳昇之等人則如同土石木偶般站在一邊。如果不是趙頊偶爾會向他們詢問一些問題,幾位宰執官怕是要淪落成純粹的裝飾物。王安石自任參知政事以來,雖然還沒升任宰相,但由於趙頊的信任,中書權柄已儘在他手。政事堂中的宰相執政本有五人,宰相富弼、曾公亮,參知政事王《與正文無關,無需閱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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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二章

拄劍握槊意未銷(十)

涼州城已經掛上了大宋的旗號,王舜臣的將旗也在城頭上高懸。

自蘭州分兵以來,困擾王舜臣所部六千人的最大問題,隻是地理而已。翻越洪池嶺【烏鞘嶺】造成的傷病超過五百,幾乎都是凍傷,而攻打涼州和沿途寨堡,也不過兩百多傷亡。

這一路過來,王舜臣所部斬殺的敵軍也不過千多人,但以六千兵力,就攻下了河西重鎮涼州,終歸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喜事。

能有這樣的戰績,在非戰鬥減員的損耗如此之多的情況下,也多虧了王舜臣的名望。

王舜臣是戴罪立功,根本就是個白身,但他往軍前一站,有哪個敢跳出來炸刺?後台硬得跟鐵鑄的一般,犯了那麼大的事,還能回來領軍,秦鳳、熙河兩路,哪一個不讓他三分。

而且王舜臣本人的箭術高超,又有過往功績,軍中威望甚高,沒有誰敢違逆他的命令。等到順利的攻下涼州城後,更是說一不二。

而此時的王舜臣,正從軍營回到自己占下作為落腳點的宅院。一名中年的幕僚陪侍在側,貌不驚人,但臉上一團和氣,很容易讓人感到親近。

“吐蕃十四部,漢人的六大家,族長族酋們都答應了,隻要將軍還想往西去,他們都願共襄盛舉。”

“幾乎是涼州所有大家族的合力了,歸義軍當年也不外如是。”王舜臣喃喃自語。

舊唐主導河西東歸的張義潮在大宋境內名氣不大,但在河西、隴西的民間,則是如雷貫耳一般。

安史之亂,大唐勢力中衰,吐蕃藉機一舉奪占河西。吐蕃在河西的劫掠持續了將近百年,到最後,終於出了一個張義潮。

張義潮麾下的勢力,是曆經艱險方才一一收歸漢土,如今給木征等人占據的岷州、河州,都被張義潮光複。之後更是打了河西周圍大州一週,隻可惜好景不長,張義潮死後,其婿索勳奪位,歸義軍勢力大衰,直至論現在甘州回鶻和吐蕃人手中。

張義潮的為人,王舜臣聽過他的故事就是欽慕不已,身陷虜境,卻能殺虜歸漢,非大丈夫不可為之。

但王舜臣對張義潮的讚歎已經夠多了,沒必要時時掛在嘴邊,他回頭看了眼幕僚,“難怪聽馮四說,馮遠你的綽號是左右逢源,到哪裡都能混個臉熟出來。”

“乃是姓名所累。”馮遠苦笑了一聲,“其實小人的人緣,不過占了和氣生財四個字,其他掌櫃也不會比小人差,隻是他們不叫馮遠。”

馮遠並不是跟馮從義有親,也不是馮從義收的家人,隻是恰巧姓馮而已。在順豐行中,是專門負責開疆辟土的大掌事之一。他會跟隨王舜臣西行,正是奉了馮從義之命,開辟河西這條新線路。

半個月下來,王舜臣覺得這一位很好用,比起為他寫奏摺的酸丁來,頭腦、見識、膽略都是一等一的,隻可惜他不便挖韓岡和馮從義的牆角。而且馮遠這一級的掌事,每年都有少則一兩千、多則三五千貫的股紅,比宰相、學士的俸祿都高,不可能跟著自己吃糠。

“好了,你也别謙虛了。這些天可是幫了俺大忙。接下來借重你的地方還有不少。等這一仗打完,就在報功的捷報中加上你的名字。”王舜臣讚了馮遠兩句,又毫不猶豫的給了一個好處。

馮遠微微一笑,恬淡平和的向王舜臣表示謝意,卻並不將他所許諾的官職放在心上。

王舜臣也沒打算挖牆腳,提上一句也就代表他的心意,沒有必要多說什麼。他很興奮的說道:“還沒說說到底是什麼禮物?”

馮遠沒有回答,而是當他走進庭院後,就突然停住腳,將手向前方一指:“將軍請看!”

王舜臣漫不經意的瞥了一眼,當他看到院中的那一個禮物之後,就再也挪不開視線。

他的眼睛在一瞬間就亮了起來,呼吸也變得粗重。喉嚨很乾,如同燒了起來,又像是被吊上岸的魚,雙唇一張一合,卻不知能說什麼。

他受到的震驚,甚至比看到絕色佳人還要更強烈三分。

出現在王舜臣面前的僅僅是一匹馬。

但這匹馬有著五尺有餘的肩高,快跟身量不高的王舜臣平齊。雙目瑩潤,顯得十分聰慧而又靈性。四蹄修長,背部曲線優美,臀部結實有力,淡金色的皮毛如同錦緞一般閃閃發亮。

站立在庭院中的這匹馬,如同一顆寶石,散發著誘惑的光芒。

王舜臣看得目眩神迷,如此神駿的龍駒,直如絕色佳麗,萬金亦難買,須得量珠而歸!相比起來,他一直視如珍寶的那匹四尺七寸的河西烏騅,就是私窠子裡十文錢一次的便宜貨色。

王舜臣小心的靠近這匹寶馬,儘量不讓它感到威脅,小聲的問馮遠:“這是什麼馬?大食馬還是大宛馬?!”

“是大宛馬。漢武帝曾經用黃金馬交換亦未能得的汗血寶馬,也就是大宛馬中的一種。”

王舜臣雙眼亮起,灼灼如晨星:“當真是汗如血色?!”轉頭就想伸手撫摸那錦緞般的皮毛。

手還沒伸上去,那匹大宛馬就打

了個響鼻,一股熱氣衝著王舜臣的臉噴了一下,然後抬頭揚蹄,對王舜臣的接近很不喜歡。

馮遠就看見王舜臣立刻收回手,小心翼翼的樣子,看起來是生怕嚇到它。他會心一笑,“這匹似乎是沒有。不過看模樣就知道絕不是凡種,汗血寶馬也不外如是。”

“的確。”王舜臣低頭向下看了一下,“是母的,一匹牝馬……好烈的性子。可惜是牝馬!”

王舜臣不無遺憾,要是公馬就好了。單匹母馬是無法留下良品後代的,一兩代之後,就會泯然眾人。

馮遠也同意王舜臣的看法:“這樣的上等龍駒,就是用河西馬來配種都嫌太過浪費,比牛糞上插花更讓人心痛。不過要是沒有閹割過的牡馬,價格可就是天價了!”

“管他要加多少,傾家蕩產也值得。不論是牝馬還是牡馬。”王舜臣放聲長笑,“這一匹多少錢?!”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。

“不用一文錢。”馮遠搖著頭。

王舜臣臉上的興奮和急切一點點褪了下去,眼瞳中隻剩下冷靜精明的光芒在閃爍:“哦,是誰這麼大方?”

“獻上這匹馬的是潘羅征,在涼州城中算是大戶,在城外也領有一個部族。隨時都能拉出兩百騎兵。”

“這匹馬是他養得起的?”王舜臣不信,小小的吐蕃蕃部,保不住這樣的寶馬。

“原主自然不是他。”馮遠的笑容意味深長:“是住在他家裡的大食商人所有。不過那個大食商人前幾天官軍攻城的時候,不幸中了流矢……”

“流矢?……好個流矢!”王舜臣唇角勾起,露出一個瞭然於心的微笑,“繼續……”

“因為這匹馬已經是無主之物,所以自然就任潘羅征處置。”

“等等!”王舜臣發現這裡面有個很大問題:“大食商人不會單身出來行商,他的商隊呢?”

“都是流矢。”馮遠臉板得十分正經,“關於這一點,潘羅征沒說,小人也沒細問,也就是順手查了一下,倒是不難。”

“辦事倒也利索。”王舜臣的評語不知是給誰的。

馮遠也不多去猜:“因為種種不幸的意外,所以這匹馬就落到了潘羅征的手中。他想獻給將軍,又怕一層層報上來,在中間就給人貪墨了,然後也讓他中了流矢。所以就托到了小人這裡,也是將軍抬舉小人,才讓他看中了。”

王舜臣不用細想也知道潘羅征必有所求:“他想要什麼?”

“將軍應該聽說過潘羅支吧?”

王舜臣眼神陡然淩厲起來:“他是潘羅支的後人?難道是準備重立六穀聯盟?!六穀聯盟不是給黨項人殺得差不多了?”

接連三問體現了王舜臣對河西的瞭解。也讓馮遠不用解釋太多來龍去脈:“董氈麾下有不少六穀部出身的,都是舊時涼州被元昊領軍攻克後,逃亡過去的。而且元昊當年在甘州也鬆了鬆手,沒有像在涼州一樣下狠手,讓六穀部保住了不少元氣。”

六穀部或是叫六穀聯盟從來不是什麼恭順的角色,歸義軍的覆滅,六穀部的前身也出了一份力。西夏太祖李繼遷就是死在對六穀部的征伐中。之後其子李德明幾次攻打亦是無功而返,隻是後來被盟友甘州回鶻反戈一擊,大傷元氣,最後讓李元昊撿了個便宜去。

“馬,我代天子收下了,他養了這些馬多少天,將草料錢算給他。”王舜臣清楚什麼樣的原則必須堅持到底,“跟潘羅征說,老老實實的做大宋順民,自有他們的好處。”

“隻是一個六穀聯盟。”

“有聯盟,就是有異心!就是一百人都嫌多。看看董氈,他堂堂讚普,現在還不是老老實實聽朝廷之命?!六穀聯盟有什麼必要重建?歸義軍才是最該重建的!”

“歸義軍已經損失很多了,涼州漢人絕少,反倒是沙州、甘州漢人多些。”馮遠道,“其實河西的漢人,大半都改了吐蕃人的習俗,所以舊年曾經孤懸西陲、猶一心維持漢統的歸義軍也早已星散。”

“俺記得三哥曾說過,入華夏則為華夏,入夷狄則為夷狄。原本是漢人,忘了祖宗,現在就是夷狄。”

王舜臣可是想著鎮守河西的位子。從地域上看,河西與熙河有著很明顯的地理分隔,聯絡並不能算緊密。等到戰局平定之後,說不定這裡就要另設一路。如果自己能全取河西之地,運氣好一個副總管,差一點一任鈐轄也是少不了的。但如果隻取了涼州,那麼在攻打西夏的那群將領們的壓製下,說不定一個都監就打發了——那邊,這邊打的是涼州,怎麼都比不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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頊偶爾會向他們詢問一些問題,幾位宰執官怕是要淪落成純粹的裝飾物。王安石自任參知政事以來,雖然還沒升任宰相,但由於趙頊的信任,中書權柄已儘在他手。政事堂中的宰相執政本有五人,宰相富弼、曾公亮,參知政事王安石、趙拚、唐介。不過曾公亮老邁不理政事,富弼因與王安石政見不合而告病不出,趙拚能力不及,總是在叫苦,唐介則與王安石幾次君前辯爭不過,氣聚於胸,發疽而死,唯有年富力強的王安石生氣勃勃,獨力處理著所有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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